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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皓打開手機，裡面有一則簡訊。「我好想你，琳達留。」
他把手機蓋上，不打算回電。他走向窗邊，正準備拉上窗簾，看見琳達站在雨中。
「妳這是幹什麼？」方皓讓琳達上樓，拿了套乾淨的衣服給她，「去洗個熱水澡，別著涼了。」
琳達眼淚嘩啦嘩啦的留下來，混著髮梢滴落的雨水，把方皓客廳的高級羊毛地毯弄濕了一大塊。
方皓背過身，「我不喜歡女人哭哭啼啼的。」
「我以為，你不再理我了。」琳達垂著頭。
「最近很忙。」
「半個月沒見你了，也沒有電話。」琳達仍站在原處。
「至少先換掉濕衣服，有話等一下再說。」
「方皓…」
方皓嘆了好大一口氣，「妳變了。」
「是你變了。」琳達說。
「我一直都這個樣子，妳不早知道？以前可以接受，現在卻不行？」
「你的心離開了，留下來好嗎？」
方皓搖搖頭，將琳達一個人留在那裡，走了出去。
那天之後，那個謎樣的男人就沒再出現。
露莎恢復練唱，兩天後，就是佈道大會，在總主教和眾人面前，將歌聲和愛獻給上帝，是多麼光榮的一刻。
她覺得自己準備好了，現在一點也不害怕，反倒是滿心期盼那一天盡快到來。
天上的星星眨了眨眼睛，露莎仰著頭，看見了，回報以一抹微笑。
方皓在附近的鋼琴酒吧喝了幾杯香檳，回到家裡是幾小時之後。
大門沒關，琳達離開了，她用刀子劃破了壁紙，在玄關的牆上，留下「我愛你」三個大字。
方皓點起一根菸，露出欣賞抽象畫一般的神情，看著那怵目驚心的我愛你。
琳達的愛太瘋狂，卻帶著一種荒繆的喜感，他不懂，是什麼力量可以讓一個人從正常，轉變成不可理喻，做出這種荒腔走板的行為。
不都是大人了嗎？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，像個不懂事的小孩，只會哭鬧。他印象中的琳達不是這樣，那個謹守分際，低調，有禮，配合度高的女人不見了。是自己看人的眼光不準，還是女人總是會為愛瘋狂，不分年紀，身家，個性？
他決定不換掉壁紙，將那「我愛你」，變成家裡的裝置藝術，紀錄人類可笑的行為模式。
□
方皓從教堂的大門走了進去。
自從他知道石牆後是天主教女子修道院與聖果教堂之後，他就一直在考慮應不應該去尋找那個有著夜鶯歌喉的女子。
今天是總主教的佈道大會，將有大批教徒前往聆聽。
方皓跟著人群，坐在教堂中間的長椅上。他覺得自己不太誠實，一個不信鬼神的無神論者，在這裡和大家湊什麼熱惱，如果真有上帝，會先懲罰他，或是感化他？
「黎明初陽…」
是她？
「帶來希望之光…..」
方皓抬起頭。
「熊熊烈火，融化暗夜冰霜…」
台上的露莎眼神望向遠方，雙手緊握著十字架。她的歌聲和那時一樣動人，卻更篤定勇敢，彷彿能直達天聽。
「祢讓我全身充滿力量，上山下海無人能擋。」
露莎穿著厚重的黑色道袍，長頭巾，讓她的臉和身體顯得很小，卻看得出眉清目秀，脣紅齒白。
她的雙眼澄澈透明，一塵不染，歌聲裡傳達的愛正如其心，單純，真摯。
她是修女。
石牆後，就是女子修道院和聖果教堂，方皓心裡有數，但看見露莎的模樣還是讓他無比震撼。
「我愛祢，永無止息，我愛祢，無法隱藏….」
教堂中有人合掌祈禱，有人眼眶含淚，全都被露莎深深打動。時間靜止了嗎？方皓覺得自己無法動彈，只聽得見血液在體內奔流的聲音。
露莎下台後，大修女羅蔓立刻走了過來。
「我好緊張，表現的好嗎？」露莎焦慮的問。
「太動人了。」羅蔓握著露莎的手。
「是嗎，是嗎，我幾乎要停止呼吸。」露莎說。
「總主教對妳的歌聲印象深刻，他剛才對我說，他大受感動。」
露莎睜大眼睛，「總主教是這麼說的嗎？」
「是呀。」羅蔓笑了笑，接著說，「露莎，下個月你的暫願期將滿了。」
「我一直在等這一天，我將發終身願，把我的生命和愛永遠獻給上帝。」露莎說。
「這是很重大的決定，妳要仔細考慮。」
「我考慮的很清楚。」
羅蔓點點頭，「總主教說，如果你決定發終身願，他非常樂意見證你的發願儀式。」
註：修女在主教面前發「終身願」，表示自己將終身不嫁，保持貞潔，服從，奉獻。在發終身願之前，需經過數年不等的「暫願期」（依各教會規定），視為考驗與適應階段。
「我願意，我願意。」露莎像個小女孩一樣，抱著大修女羅蔓開心的大喊著。
好幾條長長的人龍前方，各自站了一個修女，她們正在發送修道院自製的手工餅乾。
方皓選擇了露莎這一列，跟著人群慢慢往前移動。
每個人從露莎的手裡接過手工餅乾，除了道謝之外，似乎都表達了對她歌聲的讚美之意。只見露莎害羞的笑著，雙頰紅暈不散。
該對她說什麼好？怎樣的修辭才不顯得冒昧？該用什麼表情傳達心中激動？初次見面？不是的，她的歌聲他太熟悉了，打從那十天的邂逅，她的歌聲便常繚繞心頭。對方皓來說，這絕不是和陌生人的禮貌招呼，而是和心中懸念的謎底相遇。他從不懼怕任何事，如今，卻忐忑不安，深怕褻瀆了她純白的靈魂。
「我是方皓。」
拿著手工餅乾的白淨小手停止動作。
「妳叫做露莎對嗎？」
露莎把頭低下，不知所措。
「我…」方皓說。
露莎小聲地打斷了他的話，「願主與你同在。」
方皓淺淺一笑，他說，「感謝上帝，讓我遇見妳。」
露莎將餅乾發送給後面的人，抬頭只見方皓飄然離去。
to be continued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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